【丸昴】战国七人传·涉谷卷三
谢谢还记着这篇，还在看，还在等这篇的各位。（土下座
我也很讨厌自己写文真的写好慢，但不会弃，绝对不会弃QAQ
羡慕更文快的每一位太太。。。。。。我写的太慢，慢到我都要时不时看看前面我写了什么。。。。。。
悄悄告诉你们，其实我还写了横雏新春贺文，然后变成了元宵贺文，最后变成了hina生日贺文，甚至情人节贺文还没贺出来。。。对，是辆车。。然后以后写完了不定期掉落。。。
我还有了一个A8全体superhero的脑洞。。。。有人想看人设么（捧脸）
这篇丸昴大虐，横雏过场，仓安。。。抱歉仓安还在伊势（捂脸），小大和弄酱打了酱油。
被虐到的话，请想一想我们官方大糖公主抱！！愿那一刻，所有红担都是丸子，所有橙担都是毛毛！！所有CP饭都在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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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远江的冬天总是会下很大的雪，大雪之前是叶子变黄的秋天。在涉谷昴的记忆力，秋天是远江最热闹的时候。
在这里的每个秋天都举办祭典的习惯，向管理粮食的神明感谢一年的收成，并且希望来年的粮食可以收获更多。祭典的名字涉谷昴一下子想不起来了，隐约的记忆还有几件事情，大概就是金黄金黄的树叶，还有橙黄橙黄的蜜桔。
十一岁的涉谷昴的那个小小的部屋，会在某个秋天的早上，被小自己一岁的泷泽秀明闯了进来，没有问候，也没有规规矩矩一个武士家的少爷该有的仪态，泷泽秀明急冲冲地从走廊跑过来，赤着的脚在木制的地板上撞出“砰砰砰”的急音。
“给，小昴，这是今年刚刚摘下来的最好的蜜桔。”
泷泽秀明的脸型从小就比自己长一些，所以看起来好像圆脸的自己比泷泽秀明还小上一岁的样子，泷泽秀明也似乎很喜欢把“小昴”挂在嘴边，没有弟弟的样子，也没有臣子的样子。
十一岁的涉谷昴看着眼睛亮亮的泷泽秀明，后者笑咧开一张嘴，笑意满满，双手抓着五个橘子向自己递过来，头上还挂着一片没被本人注意到的树叶。
涉谷昴刚刚伸出手，就被蜜桔塞了个满满，只能用两只手乖乖捧着，说来也气，涉谷昴的手也比泷泽秀明小上一些。
泷泽秀明从涉谷昴的手里拿出一个蜜桔，在自己衣服上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擦了擦，然后开始小心地剥开果皮，让蜜桔露出自己橙红的果肉。
反正都要剥皮，擦完全没有意义嘛，涉谷昴心里吐槽道，微微嘟起了嘴，就心里想这一句话的时间，泷泽秀明就把蜜桔的果肉一瓣一瓣分了开来，举着一瓣到了涉谷昴微嘟的唇边。
涉谷昴除了吐槽也没想别的就张开嘴，乖乖吃了。
确实很甜。
“等吃完这些，我再去给小昴拿。”
“不吃完，留两个给妙子，”涉谷昴边吃着泷泽秀明递来的桔瓣边说着，“然后我跟你过去再偷拿一点，两个人拿的多。”然后放下了手里的蜜桔，抬起手，帮泷泽秀明把头上挂着的那片树叶拿了下来。
“诶？再过一回，估计摘蜜桔的人都把蜜桔运进本丸里了，之后就是祭典。。。”泷泽秀明语气变慢了下来，进了本丸就不好再从框里拿蜜桔了，祭典之前点了数后，要是检查出数量是错的摘蜜桔的大叔是要受惩罚的。
“他进了本丸更好，”涉谷昴回味了一下蜜桔的味道，还在吧唧着嘴，“我们直接趁没有人，到树上摘去，虽然不太会挑选，但是。。。反正都是同一片树上长出来的，应该差不了多少。”说完，把树叶摊在左手的手掌之中，鼓起脸用力一吹，树叶就顺着气息的流向，翻转着飞了出去，掉落在了门外的走廊上。
“为什么要去偷拿蜜桔呀？”
听到丸山隆平的问题的涉谷昴晃了晃脑袋，他不是很喜欢回忆不高兴的事情，所以皱起了眉，“每年最好的蜜桔总是不会到妙子的桌案上的。可是在祭典之前可以得吃到蜜桔不应该是每个涉谷家的人都有的优待嘛？”
丸山隆平没有说话。
“不过，那天我们捧着蜜桔进城里的时候还是被发现了，最后没逃过打手掌的命运，手火辣辣的一直到祭典都还隐约觉得有点痛。”
“那你们拿出来的蜜桔呢？”
“你这样问很让人火大嘛，我都不想说了，”涉谷昴捏起拳头，看似用力的锤了几下丸山隆平的胸口，然后闷闷地说“我们自己去摘的，果然没有他们送来的好吃。”
丸山隆平安抚的揉了揉涉谷昴的头。
被打了手掌的两个少年，罚跪在本丸的侧室里，低着头，往来的大人们来来去去准备着祭典，偶尔经过穿着盛装的女子，看到两人好看的脸庞，难免掩着面露出心疼的表情，但也并不敢上前搭话。
涉谷昴受惯了这样的对待，心里只想着路上被侍卫拿走的蜜桔，皱着眉，不说话。一顿努力白费的感觉分外的不甘心。
“放心哟，小昴，我怀里还有。”
涉谷昴转过头，泷泽秀明低着头，用阴影遮住嘴，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上扬的语气说了刚刚的话，涉谷昴安下心来，抿着嘴憋住笑意。
“我才没有担心啦。”
“刚刚表情已经出卖你了。”
“你明明没机会看我的脸。”
“是乘小昴低头想事情的时候。”
涉谷昴飞快的转过头去，本着说不过你，就吓死你的想法，朝泷泽秀明做了个鬼脸。在转头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了泷泽秀明压抑不住的笑声。
丸山隆平的手拉了拉缰绳，控制着马儿踏上了山崖边最高的石头。马背倾斜得比想象中还要厉害，涉谷昴赶紧抓紧了丸山隆平抓着缰绳的手腕，但还是因为重力，背部完全靠在了丸山隆平的胸膛上。
丸山隆平抓紧了缰绳，手臂上的肌肉微微有些鼓起，涉谷昴背后靠得挺稳，顺手就在丸山隆平的手臂上稍微摸了一把，然后又握紧了。
“那，按小昴的意思，现在应该正好是远江这边要举办祭典的时候咯？”丸山隆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的头就往前伸过来，越过涉谷昴的右肩往山下的村落看去，对面的山上就是涉谷家的本丸。“可底下的人看起来，并没有要举办祭典的意思，好像都没什么精神。”
阡陌上，只有慢慢行走的人，甚至看不到代表丰收的——装满蜜桔的筐子。
“看起来是这样啦。”涉谷昴嘟哝道。
“人少说不定也有人少的好，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去找你的泷泽秀明？人少更好行动吧。”
好吧，我的泷泽秀明。涉谷昴心里吐槽了一句。紧接着道，“啊，我还没想到。”
“诶？”
“就让我想一想嘛，本来想昨天晚上思考一下的，还不都是你，害我昨晚上什么都没想成。”
（2）
从山上下来进入到村里的路上，丸山隆平绕路挑了一个树林，跨下了马，然后把涉谷昴从马背上抱了下来。丸山隆平一只手捋了捋自家宝马的鬃毛，另一只手在马的侧颈上划着圈，仿佛在和马做着什么交流，晃晃悠悠地和涉谷昴说，“虽然骑着马进村子，是招摇了一些，但是要是把马系在树上，万一逃跑多麻烦，而且还不确定会不会遇上偷马贼。”然后一拍马的屁股，“但是现在这样，它会自己在这座山上玩耍，我们需要他的时候只需要回到这里来，叫他的名字就好了。”
马撒开腿跑了出去，涉谷昴看着摇晃的马尾，明显没有把丸山隆平刚刚的话听进脑子里，只是那人不死心的朝着自己又开了口，“想知道我的马叫什么名字吗？”
涉谷昴把“不想”两个字用表情昭示在脸上，没有答丸山隆平的话，不过那个人还是会一如既往的说下去，“叫鲑酱。”
涉谷昴重复了一次，“鲑酱”，心里嫌弃的想着，谁要给自己的马起鱼的名字呀。然后回过头直视着丸山隆平的眼睛。
后者抿着嘴满意的笑了笑，向着自己走了过来，伸出手，检查了一下涉谷昴腰间的刀是否系紧，又摸了摸藏在涉谷昴怀里的铁铳无误，最后把涉谷昴的折扇塞进涉谷昴的衣襟里，从表面上无法看见。
“走吧，按小涉的计划来。”
涉谷昴想起横山裕的那句话来，丹波出来的人都喜欢照顾人。
骑着马进到村子里确实引人注目，只怕刚进村子就会被樱井家或者涉谷家的人盯上，身份不明的人进到了这样一个有两个关系持续互相僵持的地界，无论哪一方都会注意到两个莫名出现的人。所以舍弃马匹才是正确的。
涉谷昴沿着小路下了山，从半山开始就是成片成片的蜜桔林，蜜桔是都被摘下了，只是偶尔能看见掉落在地上裂开了的蜜桔。让涉谷昴皱了眉头，只是一声不响的往前走，丸山隆平也安静地跟着。
按涉谷昴的计划，“我们两个可以装成寻找主人出仕的武士，然后先装作求一顿午饭的样子去一家泷泽家的旁系远亲那里去打听，他们肯定会推荐我们去泷泽家找活干。”
涉谷昴跟着自己的记忆，敲开了自己计划中的那扇门，门后应该是一个早年在泷泽家服侍的妇人，是个内向少言的人，她丈夫是谁倒不知道，儿子却是跟着泷泽秀明的父亲做事的。
可是开门的是个小男孩，“咿呀”地腿开木门，探出个小小脑袋来，奶声奶气的用远江话问道：“谁？”
涉谷昴脑子空白了一下，莫不是记错了门？然后就听见门内一个略哑的老妇人声音。“二郎对客人要有礼貌。”
涉谷昴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头向丸山隆平挤了挤眼睛。
丸山隆平立即上前扶着门口，“老夫人，我们是路过的旅人，带着我不会说话的弟弟找活干，想在这里求一顿午饭。”说完在涉谷昴的肩上拍了拍，示意这就是自己那个不会说话的弟弟。
这也是涉谷昴的计划，因为怕自己的长相还有几分被记住，所以装成不会说话的哑子，一来不会引人往涉谷家二少爷的身上想去，二来，也引得老妇人同情可以帮着引荐帮忙。
“那便进来吧。”老妇人才刚磨磨蹭蹭到了屋子边，看了看丸山隆平和涉谷昴，向两人点了点头。佝偻着身子，不太爽利的样子。
涉谷昴突然在着瞬间有了一种强烈的蹉跎感，时间果然是过了这么多。
“那便打扰了。”丸山隆平堆起一张笑脸，拍了拍涉谷昴的肩膀，跟着老妇人走了进去。留下涉谷昴和小二郎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默默地走在后面。
本来就已经是日到中天该吃午饭的时候，老妇人安顿了两人就绕道屋子后面做饭去了，丸山隆平嚷着“好香”，也跟了过去，没多久就传来了老妇人低哑的笑声和丸山隆平的笑闹声。涉谷昴憋着嘴，看着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小二郎，觉得自己果然不善于与人相处。
装成哑子就更难了。
小二郎眼睛睁得大大的，抬头看着涉谷昴那张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脸，好像在期待外面自己没有去过的世界，“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涉谷昴歪了歪头，正想着怎么回答他，毕竟说是大阪来的并不好。
小二郎估计是看他沉默，想起了什么，黯淡了眼睛，“哦，忘了你是哑子。”
涉谷昴抽了抽嘴角，用手指沾了茶杯里的水，在木桌上写下“尾张”两个字。
小二郎凑近了看着这两个字，没有说话，涉谷昴沾了点水，又继续写到，“识字否”写完，心情变成了一种赢了对手一小截的开朗。
“我认字的，就是觉得尾张那种小地方，也没有好问的。”
涉谷昴觉得自己被看不起了。就是被看不起了。等自己把涉谷家拿下来一定要把这个小子拴在风筝上带到大阪城楼顶上去放着玩。
“远江的少爷们都是心直口快的性子呀。”
丸山隆平端着杂煮汤上来了，叹了口气，揉了揉涉谷昴的肩膀，大有安抚涉谷昴这还是个孩子的意思。
涉谷昴转过头，用力的看向丸山隆平，不，这不是孩子就可以搪塞过去的，这也不是直性子的问题。
丸山隆平做着口型，一字一顿，你，也，是，这，样，的。
涉谷昴又把头转了回去，不再看丸山隆平。不，我比他可爱多了，我眼睛就比他大。
“我家的二郎让大家见笑了。”老妇人慢慢说道，端着菜盘和碗过来了，一样一样放在了矮矮的桌案上，“请吧，老身姑且在涉谷家的本丸里服侍过一阵，这样的粗食也能让两位消除路途的劳累就太好了。”
“怎么能这样说，刚刚帮忙的时候我已经馋的不行了。这些吃食一定十分美味。”丸山隆平扶着老妇人坐下，把端菜的木盘放到一旁。“老夫人刚才说涉谷家，就是这片远江的领主涉谷家吗？”
“正是。”
“真是个大家呢。如果我也能在这样的家族中服侍，就可以照顾弟弟了吧。”丸山隆平一边说着，一边看了涉谷昴的方向一眼。
涉谷昴配合的低头吃饭，并不作声，好像确实是一个可以体谅兄长苦心的好弟弟。
老妇人的眼神在两人之前流转了一阵，才慢慢说道，“想进涉谷家不容易，但老身好歹算是泷泽家的亲戚，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帮问问泷泽家有没有合适的差事。”
丸山隆平立马转过了身子，在老妇人面前跪下，“什么事我可以做的，也会一些粗浅的武艺。”一副中气十足，干劲满满的样子。
“两位小哥一定能某得一份好差事。”老妇人掩住嘴笑了，“说起来两位和我们泷泽大人年纪相仿呢。”
涉谷昴低下头来专心于手上捧着的米饭，把交流的工作全部交给喜欢活跃气氛的丸山隆平，听着丸山隆平努力模仿着尾张的口音说着回答的话，自己拿起筷子，把杂煮汤里的萝卜夹得碎了些和米饭稍微拌在了一起送进了口里。普通的嚼了两下以后睁大了眼睛。
“好吃吧？以前我们远江的涉谷家有个小少爷也很爱吃杂煮汤里的萝卜。”老妇人语气变得悠然起来，涉谷昴没有抬起头，沉醉在一碗久违的味道里，原来巧合里还有这样的机缘。丸山隆平倒是用各种各样的问题，引出了一段故事。
这个故事倒也解了涉谷昴的疑问，为什么老妇人离开了涉谷或者泷泽的屋敷，为什么没看到老妇人的儿子，为什么小小的少年叫做二郎。老妇人的故事里。儿子因为优秀提了官职，然后上了尾张的战场，想着借战功回到远江的时候再升一级，光耀门楣，于是热血的父亲就带着十几岁的大孙子上了战场，可惜这样的日子再也没有盼到。老妇人于是也回到祖上传下的小院，种一方土地，带大还咿咿呀呀学语的二孙子。
“很普通的无聊的故事吧，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家破人亡的故事了。”老妇人和蔼地拍了拍丸山隆平的肩，“所以等在泷泽家谋到了差使之后，要小心战场喔，该来的总会来，不必着急。”
“诶~”丸山隆平歪了歪脑袋，皱起了眉，语气低落了起来，还带有对自己的提问引出这个故事的自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辛苦呢。”
接着老妇人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拍了一下丸山隆平的脑袋，“不要说这种沉重的话。”
丸山隆平揉了揉被打到的地方，“我以前也遇到过会飞快的来打我的头的人呢。”
“被打头的人就是说明有该被打的理由。这种行为是本能了呢。”老妇人“不过说起涉谷家的小少爷，他以前把香菇从碗里挑出来的时候，我也会忍不住动手，毕竟浪费食物是不对的。不过我也没有再煮就是了。”
涉谷昴低下头，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好像感受到了十几年前的疼痛。
“以后我也回来好好孝敬奶奶你好了，反正我也无父无母的，主要还是想再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啦。”丸山隆平又夹起一块萝卜放到涉谷昴的碗里，然后笑皱了一张好看的脸，往老妇人肩上靠了靠，俨然只是向长辈撒娇成性的孙子而已。
涉谷昴借着低头作掩饰，悄悄抬着眼向上看，老妇人受用的轻轻在丸山隆平的脑门拍了拍，涉谷昴心里生出一种恍惚的感觉来。是了，很多年前或许是庭院中，或许是走廊下，收索记忆能想起有一个高大的武士挺直了背，低着头，被一个气质婉婉的夫人轻轻拍着脑门。
涉谷昴更想见到妙子了。
涉谷昴应该是发了会呆，因为回过神来时，眼睛已经对上了丸山隆平投过来的眼神。只能急忙掩饰着把眼睛转开。丸山隆平眼里的忧伤一闪而过，然后用明媚的表情撑开了眉间的褶皱，对涉谷昴说，“好吃就多吃一点。”
受不了丸山隆平的多愁善感，把筷子伸进汤里，有时间思考丸山隆平又脑补了什么感想，还不如多享受一下久别重逢的味道。
但是锅里没有萝卜了。
涉谷昴的眉头皱了起来，瘪了瘪嘴。要说远江真的不是自己的福地，没一件顺心的事情。
“你吃吧。”
这一句话让涉谷昴吃了一惊。小二郎把自己碗里的萝卜夹到了涉谷昴的碗里。萝卜被耐心的煮成半透明的样子，沾着汤水晶莹剔透的样子，纹路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涉谷昴吞了吞口水，然后抬头看着从这一刻开始及对自己有“一萝卜之恩”的小二郎。
“看你很喜欢吃的样子。”小二郎被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才开始解释，“反正我也吃过很多次了，给你吧。”
涉谷昴毫不犹豫的咬了下去。他说不出口的那句谢谢，是丸山隆平帮他和小二郎说的。
（3）
等太阳刚刚移过中天的时候，桌上的食物也已经被扫了个干净，丸山隆平先提出帮老妇人收拾碗筷，却被一句“你们这群大男人哪会做这种东西，别给我添乱。”打发到了厨房外面。丸山隆平只能吐着舌头，来牵涉谷昴的手，提起躺在地上的木刀从着小二郎问道，想学吗？
小二郎的眼睛都亮了。
所以跟着老妇人去泷泽秀明的府邸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客随主便，老妇人收拾好了碗筷，还说要换一身衣服，涉谷昴和丸山隆平自然是要等的。于是教小二郎学了几招刀法后，估摸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到门前，慢慢地穿好老妇人给的一双新草鞋，说是第一次见面不能失礼，正好有她为儿子做的草鞋，又没有人可给可穿，给了这两人也算是有个利用的去处。
就这个时候小二郎靠在门上，露出半个脑袋，好像欲言又止的看着穿鞋的两个人，涉谷昴转过头去，看着小二郎的样子，微微睁大了眼睛，斜了斜脑袋。用神情询问着小二郎的来意。可小二郎还是没有表示。
涉谷昴扯了扯丸山隆平的衣袖角。
丸山隆平一脸不解的看了看涉谷昴，顺着后者的视线望过去，才看到了墙角的小二郎。“怎么了么？”丸山隆平笑得和善，永远一副好亲近好讲话的样子。
“没什么。”小二郎才从墙角走了出来。然后背在身后的手拿出一样什么东西冲向涉谷昴的方向，“就是怕你去泷泽大人那里做事，哑着嗓子自然是不便的，我刚刚正好看到我那有不用的草纸，就想，反正我用不到，不如给你。”
涉谷昴张了张嘴，才想起不能讲话。又合上了，然后接过来一叠薄薄的草纸，点了点头算是谢过。
然后小二郎就跑开了。
“你们远江的人都是这么不善于表达感情的吗？”丸山隆平趁着四下无人小小声的在涉谷昴旁边说道，若有所指的还扫了涉谷昴一眼。
涉谷昴瞪了丸山一眼，“你才不会表达。”
“你看小二郎那孩子明明就喜欢你，还故意不和你讲话。”
“是喜欢你好不好。”涉谷昴瞪了丸山隆平一眼，又把目光放到了手中的草纸上，这样的家境，其实能攒的这一点点纸真的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唉，情敌好多。”丸山隆平一叉腰，望向了天上。
涉谷昴只能剜了他一眼。不再接话。
老妇人不多时出来了，换了一件布料稍微结实一点的衣服。才对两个人说到“出发吧。”
涉谷昴的内心局促起来。
涉谷昴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他自问也不是喜欢思考这种细枝末节的性子。只是，当一个人时隔了十年以上走在相同场景里，会是什么感觉。涉谷昴只能不停的转着脑子，让自己忽略掉越跳越快的心脏。
老妇人是带着丸山隆平和涉谷昴从泷泽府邸的侧门走进来的，进来之前还让小姓通传了一下。得到回复才进了门。毕竟是以下人的身份来的，这样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不对。然后涉谷昴就走在了这一道熟悉的走廊上。上次走是在十年前了。
仔细想想是什么事情。大概是两个人从侧门偷跑出去然后去看海吧。毕竟涉谷昴在涉谷家的屋敷里那也不得去，对，就是难得来泷泽家的时候，涉谷昴扯起泷泽秀明的手腕和他说，听说你们家旁边就能看到海。
好像，那天是自己的记忆之中第一次听到海浪声。现在的涉谷昴想一下，才发现明明自己的父亲占领了海边这块肥沃的土地，自己却在小时候连海都没见过，也是一件特别的事。
涉谷昴脑子里的东西都很模糊了，阔别的事情，果然会伴着遗忘，想了想，才低着头觉得这也是一种奇妙的事情，于是笑了一下。之后果然有看到了丸山隆平投过来担心的眼神。涉谷昴最讨厌丸山隆平这种多愁善感的调调。于是移开了眼神。
仔细看看。这道曾经走过的长廊，应该，是换过地板了。而没记错的话，这条走廊的尽头，就是泷泽家的主屋。以前住着泷泽叔叔，现在应该就是住着自己想见了十年的发小了。
涉谷昴没有记错，然后也有小姓向里面通报了一声，就把纸门推开了。
涉谷昴在刚到大阪的日子里，重来没想过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重新见到泷泽秀明，反正无非是在四月的樱花里，或者是夏日的蝉鸣中，不管什么样的背景里。泷泽秀明都应该是一副少年模样，跟着他的父亲来到大阪，会向侯信公行了礼，献上礼品。然后自己则是跪坐在一侧，看着反反复复的礼节都结束之后，泷泽叔叔递上文书，表明接自己回去的目的。
然后自己会和泷泽秀明相视一笑。
而之后在从三河回到大阪之后。老实说，他再想不出可能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见到泷泽秀明了。
从那个时候到现在，有一种隔世的恍惚感。好像很久很久以前的是上辈子的故事。
所以当小姓推开纸门，涉谷昴不自觉的把脑袋跟着抬了起来，眼睛直直地看着里面低头略略皱着一对细眉的男子，过去的时间把曾经的少年拉扯成一个细长的青年，有棱角的下巴和自己圆圆的脸一点也不一样。
“老身见过泷泽大人，这两位就是老身带来的乡下小兄弟，会点身手，想在这里某个差事，因为他弟弟口不能言。。。”
涉谷昴的耳朵好像隔上了什么东西，这些声音离自己好远，只剩下眼前那个好像熟悉又好像从没见过的人。
泷泽秀明的目光先是停留在了老妇人身上，然后随着那句“他弟弟口不能言”，落到了自己身上，然后就不动了。
他是认出来了？
还是没有？
涉谷昴眼睛睁得大大的定定向前看着，身体像一只期待主人给自己喂鱼的黑猫，前倾着身子，曲着背，把脖子伸得老长。视线碰撞着视线。涉谷昴的手臂紧了紧，碰到了塞在怀里的那本曲谱。
心跳得厉害，涉谷昴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计划，到见到泷泽秀明这一步就终止了。如果他没认出自己，就只剩下潜在泷泽屋敷，偷偷再找机会这一条路选了。
“留我和这个不能说话的少年在这，你们先去安排今晚住的地方吧。”泷泽秀明面上没什么大的变化，语气又轻又暖和记忆中的依然相似，然后又转头向一旁另一个青年说道，“你赔我坐在这也快一个下午了，也该休息一下，等晚饭前，我端药去你屋里。”泷泽秀明本来就温温润润的声音，再和青年说话的时候更柔和了一些。
涉谷昴才看见另一边坐着一个斜靠着的青年，深蓝色的衣衫，腰间折扇长刀整整齐齐的样子。脸有些圆，眉毛很浓，长得挺好看的，应该也是个大名。
等丸山隆平随着老妇人退下的时候，轻轻拍了拍涉谷昴的肩膀，才把他的神智好像拉了回来。
涉谷昴才想起丸山隆平要走了，有些慌乱的把眼神顺着过去，也只抓到了一片背影。于是又转了回来。
之前坐在泷泽秀明身边的大名也离开了，走之前眼神变换的在泷泽秀明和涉谷昴中间转来转去，但泷泽秀明细细看着自己，并没有发现，只是慢慢开始皱起眉，安安静静也不知道在想个什么。但当最后一个人离开房间，小姓合上了纸门也走了些距离，给涉谷昴和泷泽秀明真正留下一个空间的时候。
涉谷昴才知道泷泽秀明皱着的眉里想说什么。
“小昴，你是小昴是吧，”泷泽秀明快步向自己走了过来，声音都哽咽了，“他们都让你经历了什么，都不能说话了。”
这样确实舒缓了不少涉谷昴的紧张感，但是副作用是涉谷昴必须硬生生憋住自己想吐槽的冲动。“我那是装的。”为的是掩人耳目。
“怎么听起来这么沙哑？”泷泽秀明又是一脸心疼。
“那是一天几乎都没说话的原因。”涉谷昴憋住了一个嫌弃的眼神，纯真发小，久别重逢，这样的眼神，总是伤美感的。
“还以为再也不能听到小昴唱歌了。”
感动归感动，可是泷你现在明明长成了一副立派的国主的模样，能不能，首先，关心关心家国大事。涉谷昴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湿了。
泷泽秀明是个温柔的人。和别人那种需要体会的温柔不一样，而是只要你看到他就仿佛能看到温暖的风。眉眼斯文，细鼻薄唇，像是用微微调了清水的上好的绸墨配了最小号的毛笔才能勾勒出的温润气质。丸山隆平说大明有个词叫“公子如玉”，涉谷昴觉得用来形容泷泽秀明再适合不过。
“小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们说你之前是被横山家软禁在大阪城？也有人说，在大阪城里的不过是顶着你名字的一个私生子，侯信公不会容你活下来的。你到底去哪了，这些年过的怎么样。为什么不来找我，不过没关系，都过去了，你以后可以住在这里。”
泷泽秀明的身体前倾，眼睛盯得涉谷昴浑身都不自在，表情有一种隐忍的忧伤。
“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吗？”
涉谷昴以前不觉得，现在最害怕别人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己，没有见面时还可以和自己暗暗吐槽，泷泽秀明没有按着约定来接自己回去，算是欠自己的一笔账，日后总是要讨的。这样的事，时不时想起来也算是个梗。
只是儿时唯一的玩伴真是一脸难过的看着自己，让涉谷昴心里多出一种“都是大老爷们的哪来这么多在乎？”的烦躁感来。反正谁都有些有些身不由己的事情，过去最是不堪，所以没什么好提的。
涉谷昴还是喜欢那个泷泽秀明坐在自己身旁，背着“春色无高下，花枝自短长。”“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捧水月在手。。。”这些句子时，五官舒展，眼神飘远好像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的样子，仿佛总有好事会发生。
儿时玩伴想见，总是聊着聊着就带起了以前的事。泷泽秀明仔仔细细的沏了茶来，两个人好像有好多没得说够的事情。
“那个时候，小昴还说，听说早上去海滩的时候可以捡到好多的贝壳还有小鱼。”
“最后不是什么也没捡到嘛。”说起那次第一次去到海边事，涉谷昴还是有遗憾的。“不过可惜大阪城没有海只有护城河，不然我说不定还可以再去一次海边。”
“小昴，”泷泽秀明的语气听起来有点犹豫，“好像在大阪城里，小昴过得还算不错。”应该是在犹豫这有话说出来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其实意外的在横山家的日子比涉谷家的让涉谷昴更加自在，“其实好像在大阪，只要努力不进入与政治有关的事情，我倒是意外的自由。同龄的人都很好相处。”涉谷昴歪了歪头，也算思考了一下，自己好像从什么时候学会了自然而然的和与政治有关所有东西划清界限，只要成为一个在所有势力眼里都没有用的人，就可以很自在。
可以有一些任性，然后不按那些大名的想法去做事。
“大概是求生本能？”涉谷昴吐槽道。
“果然，其实在涉谷家更辛苦。”泷泽秀明有一些自责的样子。
“大丈夫，”涉谷昴拍了拍泷泽秀明的肩膀，然后从怀里拿出还带着体温的一本书籍来，“我这还给你带了曲谱回来呢。”
泷泽秀明惊喜的睁大了眼睛，然后摊开了翻了翻，涉谷昴觉得这样的神情果然才是自己熟悉的，好像他们第一次在屋檐下发现燕子的巢穴时露出的神情。
“我们这两天可以一起研究研究，你还可以再给我讲讲大阪的其他东西。然后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你好久没得吃的鱼，妙子夫人一定很高兴见到你。现在涉谷家里正乱，我看看能不能把她接出来几天。”
“takki，”涉谷昴有点局促的向前靠近，伸出手，隔了许多年再一次抓住了泷泽秀明的肩膀，心跳得比自己想象的更快，“我或许明天就必须走。在我走之前，我倒是要好好听你说说我不知道的涉谷家的所有事情，然后你要去见妙子，告诉她，我不久再回到远江来的时候，会接走她。”
泷泽秀明本来因为惊喜而睁大的眼睛，现在填满了惊讶，“真的吗？”
涉谷昴点了点头。
“你怎么可能做到？”泷泽秀明的担心只顿了一下，然后就想到了什么，只问了两个字，“大阪？”
“你应该也不想看远江接下来改姓樱井。”涉谷昴觉得果然自己不会说服人，这种时候果然会有点佩服村上信五来。
“你是来通知我，你要带着横山家加入这趟浑水？”泷泽秀明的眼神隐忍地暗了暗。
“我的初衷只是想接回妙子。”
“横山家就让你这么信任？”
涉谷昴沉默了下来，自己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横山家，自己只是信任横山裕而已，因为自己心情不好而陪伴自己横山裕，自己初到大阪无人理睬的时候，第一个来邀请自己出去玩耍的横山裕，自己有幸从三河的那场大战活着回去的时候，迎接自己回来说着“欢迎回来，还是你熟悉的房间。”的横山裕，也是那个时候横山裕陪着自己从日出静静坐到日落，说着“昴就按着以前那样过就好了。”
涉谷昴还在沉默，泷泽秀明站起来，转过身去拿起了屏风前靠在刀架上的武士刀。
是了，在这个战国里，怎么可以拿感情去说服另一个人。而且那个人还是以前在学堂上，功课第一的泷泽秀明，和自己这种按感情做事的性子不一样，应该是个要晓之以理，才能说服的人。
“我就像信任takki一样，信任着横山裕。”
泷泽秀明拿起了武士刀，回过身看着自己。
涉谷昴继续说道，“而且，要是依附樱井家，樱井翔一定会让有着樱井家血统的涉谷翼当家主，等他长大，赐新姓。天下说不定都再无涉谷家，只有依附横山，才不会灭了涉谷这个姓氏。”
泷泽秀明拿着刀走了过来。涉谷昴想起丸山隆平以前的担心来。
那个总是按着氛围说话的人，明知道可能会惹自己生气，甚至用了一句“这句话我只说一次”作为开场白，“你真的确定，你把自己费尽心思送到泷泽面前，他不会砍了你？”丸山隆平说这句话的时候严肃得都不像他。
“我确定他不会。”
涉谷昴还记得，听完自己的回答，丸山隆平的表情很复杂。然后找了个借口，去做别的事了，之后也确确实实没有再问过涉谷昴，泷泽秀明是否值得信任的问题。
或许在丸山心里，是觉得当年三河的战场上，泷泽秀明要是真当自己是朋友就是不会毫无作为。但是谁又没有一两个苦衷。
这个战国，仿佛所有的信任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但是涉谷昴是相信这种心甘情愿。
泷泽秀明双手把刀抬了起来，横在面前，然后跪下，向着涉谷昴低下了头，“以后涉谷家是跟着横山，还是跟着樱井，都看未来家主的一句话而已。”接着，双手逢刀向涉谷昴一递。
涉谷昴一手接过。低低叫了出来，有点气恼、责怪的语气：“takki你答应就答应，突然这么大个礼，我不习惯的。”
“那你这次来，也是横山家护送过来的啰？”
“算吧。”
“那一路送你过来的那位是哪位大人？”
“村上家的丸山隆平。”
“那不是很厉害。听说三河之战中，他一个人重创了涉谷军的一侧，浴血杀出的重围。”
“就那样吧。”所以那个人才重伤被抬回的大阪城。
“等下我要备点东西托你帮我转交才行，只可以动静不能太大，不然一定要过去拜访一下，才对。”
“对他不用这么客气的。”
“那小昴是明早就走？”
“嗯，明早就走。”
“那等用了晚膳之后，我就和你说说涉谷家的事。”
“好。”
“只是。。。涉谷大人现在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等你再回来的时候，怕就是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走之前，要不要见见他？”
这位涉谷大人指的是自己的父亲。涉谷昴沉默了一下，才发现几乎想象不出现在他会苍老成什么样。上一次见到，还是在三河会战的阵前，自己一身白衣被绑在用马拉着木桩上，而隔着一个战场的距离，对面那边的涉谷大人不过是披盔戴甲的人马中，兜帽醒目的那一个点而已——连脸都看不到。
接着，就是一只羽箭从对面向自己飞来，那个时候，自己也是有趣，自己还思考了一下，本来身上的白衣，是为了在横山军人向自己挥刀行刑时，血染衣衫，给涉谷家的人看个清楚，阵前示威用的。
等这涉谷家那边射来的箭插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一定也会清清楚楚，让横山家的人看到，自己不是什么可以影响到涉谷家士气的人。
也是对横山军一个有力的打击。自己到头来只是一个谁先杀掉谁就能占到优势的氛围武器而已。
涉谷昴还可以清楚的想起那个时候羽箭向自己越靠越近是什么样的画面，不过是人死前的不甘心，不到最后箭穿过自己的身体，也不愿意承认一切都会结束的不甘心。
涉谷昴才不想死呢！无论发生了什么，涉谷昴才不会认命想死！
可能是八百神明中有谁经过，听到了涉谷昴心里想的吧，接着是这只箭略过自己耳边插进木桩的声音，涉谷昴从没学过弓箭，也是那一刻才知道，原来有力度的箭插进木头后，箭尾会因为韧性的摆动，发出好像虫蝇翅膀挥动的“嗡”的一声。
不过也不要忽略那种插件而过的杀意，在箭靠近的那一刻，对死亡的恐惧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被抛弃感从来没有这么透彻。这世间的东西有这么多，人有这么多，连神明都有八百个，但是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
嗯，一个人。
涉谷昴对着泷泽秀明笑了笑，“就不去看他了，既然他想我死，就让他当我死了，他都快走了，我就不去给他添堵了。话说回来，那个时候我也是年纪还小，竟然被吓得三四天都没有说话，后来还是横山裕来天天陪着我缓了过来。听说，那箭过后，村上信五大叫了一句‘此人已对涉谷军无用，快放下来’我也都没听见。那时的我到底是没见过什么市面。”说完低头，喝了一口茶。“不过也好，后来我爱惜性命爱惜得不得了，才在横山家那些大名的各种冷眼下也能捡的一条命出来，没被他们拿个什么把柄理由，给切了。”
换泷泽秀明沉默了。
“也算因祸得福。”涉谷昴放下茶杯，盖了棺，定了论。
“从那时以后，我也努力查了，其实那跟箭。。。。。。”
（4）
“与takki都谈好了，明早就走。”涉谷昴回到安排的住处的时候也十分晚了，和丸山隆平只说了这一句话。便睡了过去。然后就是第二日，一早。来了个小姓，对丸山隆平说，“我家大人说没有适合两位的差使，这是给两位的路费。”接着留下了个小袋子，也就离开了。
涉谷昴想起自己也是扮的一个哑子，满脑子乱乱的也正好不想说话。丸山隆平也没和他开口。两个人一路无话的走出了泷泽家的屋敷。
从这里到放了马的树林里，原来也要走上差不多半天的时间，一路上，两人也是无话。
一直到路走到树林边的时候，涉谷昴才觉得有什么不对。要说是第三个人的脚步声，倒是也没有听见，只是好像有树皮被碾压的声音，时不时和安田章大呆在一起聊过的忍术的起到了作用。如果在人的视频线往上，再往上的地方行动，自然不怕被人看见，这也是忍术神出鬼没的秘诀之一。所以涉谷昴大约可以判断出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
丸山隆平慢慢的和涉谷昴越走越近，然后压得极低的声音说了见到泷泽秀明后的第一句话：“如果发生了什么，你先走，后面交给我。鲑酱的名字我也告诉你了。”
涉谷昴还没来得及回嘴，树上的忍者就跳了下来，还不算少，有六个。
这是下定了主意不让自己离开远江了。三河和远江果然不是自己的福地。
丸山隆平向前了一步，拔出刀，把涉谷昴护在了身后，向面前的人中气十足地喊道，“请问是哪位大人派出的手下？”
忍者没有说话，只是六人一起抬了手，手里剑就飞了过来。涉谷昴被丸山隆平一把推开，而他也闪过了一边，然后丸山的眼神就变了，涉谷昴不熟悉的杀气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快走。”推开前，丸山隆平低低的和涉谷昴说。
凭什么你要为我做决定？
只是涉谷昴没有时间再细看，身旁就有人贴了上来，涉谷昴也拔出了腰间的打刀。横向一挥，靠近的人向后了一步，两人之间留出了一个距离。
只是这个人一顿，后面又有人靠了过来，涉谷昴从腰间也掏出一枚手里剑，向后一掷，在自己回身之前，强迫那人改变了靠近的路线。
涉谷昴脚下向左一滑，横刀在两人中间，这是涉谷昴第一次举刀对人，一对还是两。
丸山隆平那边已经是传来一阵一阵的喊杀声，混蛋，说好要让我先走，那你倒是把敌人都吸引过去呀，涉谷昴心中吐了个槽。
对面的忍者动了，涉谷昴也就迎刀而去。忍者注重身法灵活，涉谷昴只觉得转身的次数多得让他想吐，不过感谢安田章大在闲时与自己过的招，这样的状况固然困难，但也让他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另一边的丸山隆平一边打一边向树林里退去，涉谷昴明白这是想去找马，也就往树林深处靠了过去。对于忍者来说，复杂的树林也对自己有利，自然也是把二人引向树林深处的打算。只是完全进入树林后，单就打斗而言，涉谷昴真的是讨不到什么好来。
涉谷昴又一个转身，举刀一划，又阻断了一次忍者想要近身的想法。和这边以防守为主不同，丸山隆平那边还能突身向前，连砍几下，紧接着涉谷昴听到了金属撕破皮肉的声音和尸体倒地的一声闷响，心里刚叫了一声好。
“㖟”的一声，划过了涉谷昴的耳边。涉谷昴才觉得不好，有弓箭手在树上。
转身面向来箭的方向，手上的刀不敢放松，继续用进全力拉开自己和敌人的距离，给自己留够空间。第二箭是射向丸山隆平的，被丸山一刀劈开。
好消息是涉谷昴大概知道箭射来的方向是哪里了，坏消息是，他估计不能像丸山一样一刀劈开，而从刚刚的两箭来看，树上的弓箭手也可以发现这个问题。
怎么办？有没有可能给自己再争取一箭的时间，只要站在一个地方稍微不动，弓箭手说不定就会上当，射出一箭，然后自己只要躲开就好了。涉谷昴站定了脚步，稳稳的站住，双手握刀，用刀尖攻防，等到在听到箭的声音的时候，只要立马离开原地，然后顺手从怀中掏出火铳，先把围着自己的两个人解决了再说。
嗯，涉谷昴准备赌一把。
所以八百神明好好看着我一定赌赢这一把。让那些想要取走的性命的人好好看看，本大爷这条命，他们想拿走还是早了几百年。
涉谷昴虚晃一招，果然如愿听到了破风而过的“嗖”声，涉谷昴也动了。正要闪到一边，然后把手摸到怀里。
只是还没等涉谷昴反应过来，箭就“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箭是被一枚长相奇特的手里剑打掉的，不属于涉谷昴，也不属于来刺杀的忍者。
“小大，这里有人以多欺少！”是一个少年的声音。然后一个穿着短着的少年就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嘴上一边叫着“小大，小大。”
涉谷昴有点懵，因为那个少年蹦着蹦着就到了自己身边，抽出一把短刀，趁忍者也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里，手起刀落，深深地伤了其中一个忍者的一条腿，相对的那个忍者“哇”地叫出了声。
涉谷昴眨了眨眼，这个姑且算是帮手吧。但是刚刚只是突然出现，让忍者分了神，那接下来这个少年真的没问题吗？涉谷昴还在疑惑，丸山隆平那边就又倒下了一个人。
除了倒下一个，还又出来了一个。小个子的男人，脸圆圆的有点脏，穿着黑色的衣服，头上绑了一条护额。可是身手倒是意外的又快又猛。在丸山隆平那边倒下了一个人以后，丸山的动作明显快了很多。现在又来了一个帮手，在涉谷昴伤了面前人的一条胳膊的同时，丸山隆平又切开了一个人的气管。
树上的弓箭手看样子是慌了，连发了几箭，都被丸山隆平一一劈开，把剩下的人交给了黑衣的圆脸，丸山隆平一个键步朝弓箭手所在的树上冲了过去，手腕一转，刀柄由握变抓，向树上瞄准了一掷。
一个人从树上掉了下来，尸体上还直直插着丸山隆平的刀。
涉谷昴面前的忍者怕是想孤注一掷，带着伤势的左手抓过涉谷昴的刀刃，向自己一拉，右手的短刀就沿着涉谷昴执刀的手向着涉谷昴逼了过来，直冲涉谷昴胸口。涉谷昴一惊，集中生智，双手握刀用力一转，趁着刀刃微松就横向一劈，生生断了那人的手指，还顺带砍进了那人的颈项。
那人的动作，停了，涉谷昴的刀还陷在对手的脖子里，血顺着刀刃流了下来，湿了手，原来是这种温度。这是涉谷昴第一次杀人。
“嗖”
涉谷昴听到背后有箭经过，转过身，背后最后一个想要看向自己的人，被一只箭穿过了脑袋钉在了树干上，箭尾还微微有些晃动，涉谷昴能想起，记忆中的“嗡”声。
望向箭射过来的方向，丸山隆平握着从死人手上拾起的弓箭，静静地看着涉谷昴。
一战终于终了，涉谷昴还站在原地没有动静，那个少年却玩着刀，边向黑衣的男人靠了过去，边叨叨“好不容易这两天喜欢上这个林子，今天却遇到这种事，晦气晦气。”然后才转过身看着丸山隆平和涉谷昴。
“我叫小泷望，他是小大。他们为什么要杀你们呀？”少年的脸圆圆的，脸上肉肉的，却比那个黑衣男人还高一些，他背着刀，一边无聊的翻着尸体，一边随口好奇的发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我就是带着朋友。。。”丸山才回答到一半，就被少年打断了。
“小大，小大，这些人是关西的，”说着，从那些尸体身上掏出了一块木雕的家纹，举给黑衣男子看，“你说我干掉了关西的奸细，樱井哥会不会奖励我什么。”
“这，你要问他。”黑衣男子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黏糊糊的，有一点点京都口音，眼睛看起来像条鱼。
少年又转身子看向丸山隆平和涉谷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要杀你们，那就是和你们不是一边的，你们自然就和我们是朋友，你们走吧，我还要回去和人领赏，就不送了。”最后还对着丸山隆平说了一句“对了，大个子，你挥刀的样子真好看。”说完就要去扯黑衣男人的衣角，
只是那个男人还没移动脚步，只是直直的看着丸山隆平。“你叫什么名字？”
丸山隆平明显愣了愣，有点紧张，“我叫丸。”
黑衣男人点了点头，又看了两眼，小泷望再一次晃了晃他的衣角，他才走了。
等两个人走了，涉谷昴才无声的蹲了下来，在尸体的身上摸索着，丸山隆平也是。不多时，果然又翻出了一块雕刻家纹的木板，还有樱井翔回的亲笔信，木板上的桐树，俨然是桐山家的标志。
（5）
回到大阪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进了城门，涉谷昴从鲑酱的背上跳了下来，向过来欢迎二人回来的村上信五和锦户亮打了个简短的招呼便想离开，村上信五说横山裕在等涉谷昴一起用晚餐，涉谷昴才点了点头向横山裕的屋敷走去。
见到了涉谷昴的横山裕很高兴，笑着要招涉谷昴坐在自己旁边，叫了小姓把饭菜端上来，他和涉谷昴说了今晚上的菜都是涉谷昴爱吃的，村上信五差点就站在厨房盯着他们好好做了，涉谷昴一定会喜欢。
涉谷昴和横山裕说自己遇见了一个叫小泷望的人。
横山裕说，不奇怪，那个人就是小泷大人的儿子，从小就喜欢忍术所以去了伊贺，比神山还小一些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只是他越长越高，做忍者越来越不适合，正巧他和一个京都男人处的不错，就一直跟着那个男人去了樱井家。平时和横山家还有小泷家都不联络，他算是横山在樱井家藏得最深的一颗棋，毕竟年纪小，性格开朗，并不容易惹人怀疑。
涉谷昴自然也就不问更多了，生死关头的突然出现，总不可能是巧合。毕竟八百神明都忙着，没空听太多凡人的诉求。
当年三河会战那次也是一样。
涉谷昴掏出桐山的家纹和樱井的信想交给横山裕，横山裕只是摆了摆手，说明天早上殿前会议的时候再拿出来吧。
涉谷昴就收了回去。然后就说想回去好好睡一觉。横山裕左一句不等hina来聊聊吗？右一句，不想再吃点东西吗？都只换来涉谷昴的摇摇头。
所以在月亮初升的时候，涉谷昴就回到了自己的部屋。干净的地板一尘不染，一看就是村上信五又操了许多心，不得不说把村上信五抓到手心的横山裕真是结结实实的赚了一笔。
自己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涉谷昴自嘲地笑了笑，拉开了纸门。
月光照了进来，照亮了被开门声吓得一抖的大个子。
“你在这里干嘛？”涉谷昴开了口。这么多天和丸山隆平说的第一句话。
“我，”那个人明显有点不知所措，手一摊，还打到了自己腰间的刀柄，“我帮你把你带出去的东西放回柜子里。”说话中，没有把名字加进去，不是他喜欢的说话方式。
“我想着你也不会好好收拾东西。。。。。。”他的解释还在继续。
“你凭什么帮我做决定？”小个子身子小，嗓门却很有能量。
“对不起。”那个人支吾着。
“然后又擅自用道歉或者别的什么带过去。”
大个子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大型犬科动物。
“是呀，你从以前就是这样。”涉谷昴的拳头捏得紧紧地，血管都鼓了起来，微微有些颤抖，“三河那一次就这样！射那一箭就这样！为什么在前一天不告诉我？为什么帮我做决定？去远江之前的，温泉那个晚上，你是不是就想着是最后一次了？所以画幅画作纪念？我还天真的以为过你是不是因为我所以嫉妒takki？现在我算是知道了，你不过是知道了我迟早会知道真相所以最后再试一次我的味道是不是？”
丸山隆平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又闭上了。
“我就问你，舒服么？”
涉谷昴的脑子里浮现了自己一身白衣，推开丸山隆平房间的门，自己以为是临刑的前的最后一夜，不顾疼痛求丸山隆平把他的坚挺塞进自己身体的样子。
“就是那一箭，我以为涉谷家宁愿要挫败横山家的士气也要亲自动手杀掉我。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这么绝望。”
涉谷昴好像又看见了羽箭向自己飞过来，而自己绑在木桩上，绝望不甘的样子。
“你一个人做英雄。”
涉谷昴才知道难怪战争结束后的丸山隆平，伤重到几近死亡，浑身是血的被抬回的横山家。一个人混进了敌方，不按军令的射出一箭，自然会被发现，最后只能以一敌百，拼死厮杀，全身的伤，肯定很疼。
“这么多年，你有这么多机会，你都选择瞒着我。”
两个人看过的每一次樱花，抓的每一次萤火虫，每一次在月光照出的阴影中解开对方的衣带。
“我就问你，舒服么？”涉谷昴的声音，哑哑的。
“小涉。。。别抓着，疼。”丸山隆平抬起手，小心的掰开涉谷昴捏着的拳头，涉谷昴的掌心已经被指甲印出了一道道弧形。“也别哭。。。对嗓子不好。”
涉谷昴才发现原来自己哭了。这个样子就像个委屈的女孩子。所以涉谷昴更生气了。
他胡乱的往脸上一抹，绕到丸山隆平身后，把丸山隆平往房间外面推。
“丸山隆平我最讨厌你了。”
丸山隆平一踏出门边，涉谷昴立刻拉过纸门，用力合上，发出“啪”的一声。
接着，涉谷昴转过身，仰着头背靠在纸门上，慢慢滑了下去，坐成小小的一团，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其实涉谷昴不是不知道，丸山的那一箭救了他。自己对涉谷家再无意义，村上信五就有借口把自己从行刑的木桩上解下来。可是改变自己人生的那一箭是丸山隆平射的，不管之前多不怕天不怕地，意志力多坚强，之后都变成了，逃避着问题，只为了在大名眼皮底下捡一条命的涉谷昴。至于涉谷家，反正都是被涉谷家抛弃的结局，不差这一箭多添几笔。
最重要的是丸山隆平还瞒着自己，然后差点死在三河的战场上。这么多年，瞒着自己。如果这是自己的命，那为什么要替自己承担，你是谁？为什么你要替我扛着我该扛着的压力，我又不是女孩子，要你护在身后。那我们两个的这么多年的肌肤相亲，你是在怜悯我嘛？所以才从来好像没有要在一起的意思？温泉那次，还自说自话，自以为是的，当成最后一次？谁要那是最后一次呀？
你凭什么决定是最后一次呀？还做纪念？
如果，有那么一点点不舍得我们两个这种关系就好好讲清楚！你丸山隆平到底怎么看我的！
涉谷昴想起了以前偶尔发生的无数争吵，那个人总是会在门后等着自己。
涉谷昴猛地拉开了合上的纸门。
只是白净的纸门后面，清亮的月光下，走廊干干净净，连颗尘都没有，更别说是人。
“算了，已经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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